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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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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峭微微一顫, 仿佛有電流一路升至尾椎。

不是因為沈漆燈親密的動作,而是因為他突然道出了這個她從未意識到的事實。

互相吸引。

如果他們的糾纏是必然,是彼此不自覺的接近,那她對沈漆燈的感覺又是什麽?

她一直以為那是體內的腎上腺素在作祟, 但現在看來, 似乎不僅僅是腎上激素的緣故。

有更加深刻、致命的情感在主導。

就像心跳的加速不一定都是緊張和恐懼, 也有可能是期待和心動。

唐峭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沈漆燈在她耳邊輕聲細語:“要回天樞嗎?還是……明日再走?”

唐峭沒有註意他說了什麽,她仍然沈浸在自己的思緒裏。

沈漆燈對她的反應不太滿意。於是他低下頭, 在唐峭的脖子上咬了一口。

他咬得不重, 舌尖輕輕掃過唐峭的肌膚,帶來濕潤酥麻的觸感。唐峭終於回神, 她下意識一個肘擊便襲了過去, 突然又想起沈漆燈對痛感上的遲鈍, 連忙收勢,生生停住了這一擊。

她收手的動作太明顯, 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出來,更別說與她交手無數次的沈漆燈了。

沈漆燈微微歪頭, 專註地看著她,嘴角揚起微妙的弧度:“你猶豫了。”

唐峭冷靜地說:“我只是不想在這種無意義的事情上浪費精力罷了。”

方瓔就葬在不遠處, 這意味著他們不能在這裏盡情施展。而她也累了一天,比起束手束腳的打鬥, 她還是更想好好休息一下。

“真的?”沈漆燈眼瞳幽深, “我還以為你是在憐憫我。”

“你也說了,我們是同一類人。”唐峭認真地凝視他,“我永遠不會憐憫你。”

憐憫會將他們置於不平等的位置。沈漆燈是她的勁敵, 更是她一直追逐的路標, 他們就像站在天平的兩端, 即使偶爾傾斜,但只要他們還在天平上,就永遠是相對靜止的狀態。

雖然她能感覺到……現在他們正在從天平的兩端走向彼此。

也許並不是現在,而是從很久前就開始了。

沈漆燈看了她幾秒,突然輕笑:“你現在在想什麽?”

“我……”唐峭慢慢躺下去,“我想睡覺。”

沈漆燈垂著眼睫看她:“就在這裏?”

“嗯。”唐峭眨了下眼睛,看到晶瑩的紫藤垂掛下來,和沈漆燈的眸色相互映襯,讓她下意識放輕了呼吸,“就在這裏。”

沈漆燈翹起唇角,也在她身旁躺了下來。

他抓住唐峭的手,慢慢地、一點點將她的手指分開,然後與她交握在一起。

微涼的溫度傳遞給唐峭,和他輕柔的聲音一樣,流淌在她的心臟上。

“別想逃哦。”

唐峭慢慢閉上眼睛,心跳久久無法平靜。

第二天,唐峭醒得很遲。

山上的陽光並不強烈,霧氣也不像天樞那樣潮濕,讓她感到久違的舒適。

她去摘了些新鮮的花,放在方瓔的墳前。

沈漆燈無聊地打了個哈欠:“你知道這些花是會腐爛的吧?”

“你以為我是你?”唐峭睨了他一眼,然後起身,“你昨天說的訓練地在哪裏?我想去看看。”

沈漆燈挑眉:“你還真想看?”

唐峭:“來都來了。”

這的確是個萬能理由。

沈漆燈聳聳肩:“跟我來吧。”

唐峭跟上他,二人向林中走去。

原本唐峭只以為這是一座景色秀麗的小山頭,可跟著沈漆燈走下去,她才發現這座山頭的面積其實非常大,地貌也很覆雜,遠不是小山頭那麽簡單。

密林漸深,一座造型奇詭的石碑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

唐峭:“這是什麽?”

“這是用來開啟幻境的陣石。”沈漆燈雙手環胸,靠著旁邊的樹幹,“還有三個分布在其他地方。”

唐峭大概能猜到這個運行機制。

“同時啟動四個陣石就能將範圍內的區域全部拉入幻境?”

沈漆燈笑了一下:“就是這樣。”

“那另外三個在哪兒?”

沈漆燈握住她的手,拉著她升至半空,然後虛空拉弓,對著下方的密林連射三箭。

藍火凝聚的箭矢飛射而去,在密林裏亮起耀眼的光芒。

沈漆燈:“在那裏。”

出乎唐峭的預料,這四個陣石圈定的範圍幾乎占了這座山的大半面積,也就是說,幼年的沈漆燈每次進入幻境,都會在裏面迷失相當長的時間。

可能是幾個時辰,也可能是幾天,甚至是幾個月……

唐峭眉頭緊蹙,心頭怒火怎麽也壓不下去。

“還有嗎?”

“你還要看?”沈漆燈想了想,“還有就是幾個用來放毒的山洞了,不過都沒什麽意思。”

唐峭:“我要看。”

語氣透出不容置疑的堅定。

沈漆燈無聲地勾起嘴角,拉著她向密林移動。

他們很快將這座山上的所有山洞都摸了一遍。這些山洞被常年的毒氣腐蝕,裏面早已崎嶇不堪,部分山洞裏還有動物昆蟲的屍體,顯然是遺留的毒性殘害了它們。

唐峭突然覺得,沈漆燈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個奇跡。

沈漆燈:“你那是什麽表情?”

唐峭認真地問:“你是怎麽活下來的?”

沈漆燈似笑非笑:“你以為他們會讓我死?”

唐峭沈默了。

她靜靜地站了一會兒,突然擡腿向前走。

沈漆燈:“要回去了?”

“不,我要去疏雨樓。”唐峭不假思索道。

聽到“疏雨樓”這三個字,沈漆燈的眸光閃爍了一下。

“去那裏做什麽?”

“我要去找沈家的情報。”唐峭說,“只要是和這件事有關的人,無論是主導者還是實施者,我都要查出來。”

沈漆燈漫不經心道:“有必要這麽認真嗎?”

在他眼裏,生與死並沒有區別。他的目光只會追逐唐峭的身影,他的心神也只會因為唐峭而躍動,除此之外,任何事物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

唐峭扭頭看向他,一字一頓道:“有必要。”

她的目光清澈而堅定,在陽光的照耀下,散發著攝人心魂的光輝。

沈漆燈註視著她,然後輕輕笑了。

“好吧。”

他們直接動身前往疏雨樓。

疏雨樓常年生意紅火,廳堂裏除了幾個打雜的,就只有無所事事的胡朔在晃悠。

胡朔一看到唐峭和沈漆燈走進來,眼睛頓時亮了:“唐小友!好久不見啊!”

唐峭也有點意外:“胡朔?你最近沒接委托嗎?”

“呃,我比較閑,比較閑……”胡朔尷尬地撓撓頭,立即轉移話題,“你們這次也是來找樓主吧?來來來,跟我來。”

怎麽一副輕車熟路的樣子……

唐峭狐疑地看了看沈漆燈,對方若無其事地笑了一下,仿佛與他無關。

二人跟著胡朔穿廊過戶,最後在一扇門前停下。

胡朔小聲道:“樓主就在裏面,你們自己進去吧。”

唐峭點點頭,推門走了進去。

靜室裏坐了一位容貌極美的女子。她正垂首看書,聽到推門聲,她緩緩擡眸,在看到唐峭的那一刻,表情明顯怔忪了一下。

唐峭迅速在腦子裏搜索一遍,確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

那就是對方認識她?

女子轉瞬恢覆平靜無瀾的表情,她聲音淡淡,平穩得沒有一絲起伏:“二位有何事?”

沈漆燈漠然地偏了偏頭,似乎沒有說話的打算。

唐峭不動聲色地打量她,開口道:“您就是樓主吧?請問我可以從您這裏買到沈家的情報嗎?”

“哪個沈家?”

唐峭:“他們的現任家主是沈漣。”

樓主輕輕頷首:“明白了。”

她轉身走向墻邊的書架,循著滿滿書卷翻找起來。唐峭朝她的桌案掃了一眼,發現攤在上面的是一本話本。話本旁邊放著一杯冷茶,茶裏泡著青色的果子,看起來很像是某種酸甜生津的野果。

唐峭吃過這種果子,以前她和烏鴉一起在野外晃蕩的時候,她經常摘這種果子當零食吃,烏鴉也很喜歡,有時還會從她手裏搶走。

沒想到這位看起來神秘出塵的樓主居然也會喜歡這種不值錢的野果……

唐峭看著她的背影,一種莫名的熟悉感在心頭揮之不去。

“找到了。”樓主手捧兩卷書冊回到案前,神色平靜,“這是疏雨樓目前掌握的,有關沈家的全部內容,二位打算出多少買下?”

沈漆燈嗤笑一聲,唐峭直接道:“你開價吧。”

樓主:“疏雨樓想要沈家收藏的那對千年龍角。”

唐峭與沈漆燈對視一眼。

千年龍角?龍角不是早就回到張宿頭上了嗎?

“別的東西不可以嗎?”唐峭蹙眉。

她跟張宿無冤無仇,不可能為了這點情報就去殺他取角。更何況他們現在四人在一起,就算她下得了這個手,人皇也絕對不會允許。

“這對你們不難。”樓主依然面無表情,“龍角就在沈家。”

什麽?!

唐峭瞬間震驚:“你的意思是……”

“我不會透露更多,但只要你們同意這筆交易,就可以在這裏先查閱部分情報。”

沈漆燈擡起下頜,譏誚地笑了一下:“你很會做生意啊。”

樓主看了他一眼,眼底有極其細微的畏懼一閃而過。

唐峭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

這兩人,果然是認識的……

“好,成交。”她迅速將註意力轉回到交易上,朝樓主伸出手,“現在可以給我看了嗎?”

樓主頷首,將一卷書冊交給她。

唐峭翻開書冊,邊看邊詢問沈漆燈:“你不看?”

沈漆燈很嫌棄:“沒興趣。”

唐峭只好自己看了起來。

書冊裏的情報不少,大到人盡皆知,小到無人知曉,甚至還包括了沈家歷代家主的癖好和情史,卻獨獨沒有提到針對沈漆燈的那些訓練。

唐峭有些失望。

她繼續往下看,發現到了沈漣這一任家主的時候,有關沈家的記錄突然少了很多,而與他本人有關的情報更是水得離譜。

真正有用的情報沒多少,大半都是在記錄他去各地游玩的經歷……

唐峭忍不住了:“這是沈漣游記嗎?”

樓主:“不是。”

她回答得很迅速,一本正經的語氣讓唐峭一瞬間幻視某只烏鴉形態的系統。

……感覺更氣了。

唐峭忍著怒火繼續往下翻,好在這本游記也不是一無是處,終於讓她看到了一點新鮮的東西。

沈漆燈在一旁意興闌珊地問:“看到什麽了?”

唐峭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你爹居然還選妃啊?”

沈漆燈:“什麽東西?”

他也湊過來看書。

書上記錄了沈漣曾經與十幾名資質優越的女子一同泛舟游湖的風流韻事,最後只留下一名女子,那名女子就是為他誕下沈漆燈的沈家夫人。

沈漆燈:“惡心。”

唐峭深有同感地點頭,但又隱隱覺得哪裏不對。

如果沈漣真的如此秉性,那他為何這麽多年都未續弦,也沒有傳出與其他女子的情事?

看來必須要再進沈家一次了……

唐峭翻完這本書冊,確定沒有其他有價值的情報後,便將書冊還給了樓主。

“多謝樓主。”她說,“龍角我們會盡快送來。在此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下,另一本書不會還是沈家情史和沈漣游記吧?”

“不會。”樓主道,“疏雨樓絕不會讓客人失望。”

唐峭和沈漆燈回到了天樞。

唐峭直奔浮萍峰,司空縉看到他們兩人一起回來,似乎還是不太能接受,但很快便恢覆了嚴肅的表情。

唐峭:“我有事要問你……”

司空縉:“人皇死了。”

即使已經猜到了這個可能性,但聽到這麽明確的宣告後,唐峭還是感到了難以言喻的震驚。

沈漆燈奇怪道:“什麽時候?”

“不確定,應該是在他們離去的那天夜裏。”司空縉道,“除了人皇,包括扶稷、烏翦、張宿,全都死在了觀月人的劍下。”

又是觀月人。

唐峭神色沈重:“如果人皇沒有自廢修為,是不是就不會……”

“這種事情,我們誰也不知道。”司空縉搖搖頭。

唐峭心裏很不舒服。

她默了默,問:“那龍角呢?”

“龍角已經被沈家收回去了。”司空縉道,“畢竟本來就是沈家的珍藏,由他們回收,倒也無可厚非。”

沈漆燈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

為了防止他說出什麽不客氣的話,唐峭直接捂住他的嘴,然後對司空縉說:“我們要去沈家一趟。”

司空縉皺眉:“你們去沈家幹什麽?”

唐峭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司空縉當然是不太讚成這種做法的,但他知道唐峭多半不會聽他的意見。

況且有沈漆燈在,應該不至於遇到什麽危險。

司空縉無奈地妥協了:“去可以,但一定要記住,別跟沈漣來硬的。”

唐峭點頭:“我知道。”

司空縉:“我去給你們要兩張傳送符……”

他一個縮地成寸便走了,唐峭的手還捂在沈漆燈的嘴上。沈漆燈眼瞳微轉,正要咬她一口,唐峭瞬間察覺,一把捏住了他的上下唇。

唐峭冷笑:“想偷襲我?”

沈漆燈眨了眨眼,表情頗為無辜。

他們很快出發了。

由於行程匆忙,他們並未提前告知沈府。沈家仆人們看到沈漆燈居然主動回來,很是震驚,一邊招待二人進府,一邊飛快地跑去向沈漣匯報。

唐峭:“你爹會不會不在家?”

沈漆燈輕笑:“那不是更好?”

也對,這樣他們就可以節省時間,直接偷走龍角了。

二人正在說話時,遠處突然傳來平緩的腳步聲。

唐峭立即息聲,並對沈漆燈使了個眼色。

面容俊雅的青衣男子從暮色中慢慢走來。

家仆們畢恭畢敬地跟在他身後,他手捧書卷,目光落到唐峭與沈漆燈的身上。

“漆燈……”沈漣溫和一笑,“終於知道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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